宰执天下第40章 帝乡尘云迷四
一阵寒流从北而至透骨的北风刮了两天之后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放晴。
分喊而在河阳南门外流淌过的黄河之水终于冻透了底。
韩绛一早就安排了人手去河上探查冰情回来报告时便说黄河上现在已经有行人往来。
冰层已厚有一尺足以让车马能在其上通行。
韩绛等得就是这个消息连忙点起了州中厢军依照历年来的惯例在冰面上用木板、草席铺设过河的道路。
当天午后新任宰相韩绛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家人和护卫车辆数十骑手上百越过冻结的黄河望着东京城急急而去。
韩绛可是急着回东京城就任宰相一职。
再过几日就是冬至的郊祀大典若是误了时候就只能让次相冯京代劳了。
他可不愿意这份功劳落在了冯当世的手中。
郊祀是国家首屈一指的大典侍奉天子、参与其中的官员都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而所谓的赏赐决不仅仅是金银财帛那等俗物。
官爵晋升荫补子孙都是应有之义。
而主持整套典礼流程的宰相更是能得到其中最大的一份。
而且若能让大典安然结束在天子面前韩绛也足以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宰相了。
不过韩绛现在考虑的并不是怎么从冯京那里接手郊天大典的主控权而是在与幕宾秦洳商议着该如何顺利接收王安石留下的政治遗产。
一行车队中韩绛所在的马车是最大也是最安适的一辆是孟州驿馆中最好的马车。
车厢壁上辟出来隔间内点着个香炉三条腿卡在凹槽中车子晃得再厉害也不动分毫。
浓浓的檀香味从炉中飘散出来的同时也将融融暖意在车厢中散布开来。
韩绛盘膝坐着已经年过六旬的他现在不复当年在陕西指挥着千军万马时的精神。
须发皆已花白脸上的皱纹也一天多过一天只是腰背依然挺直即便是在颠簸的车厢中他也没有靠着身后的软垫。
世家子弟的自幼练出来的仪态任何时候都不会松懈下来。
坐在他对面的幕僚秦洳相貌清癯身穿青布襕衫做着儒士打扮。
是一个也在往着暮年走去的老者五十岁上下颌下留着三缕长须眼尾上挑的一对凤眼幽深难测。
秦洳的声音平和澹然将韩绛面临的形势娓娓到来:“相公离朝已有多年朝中故旧不是出外便是已经生疏。
而冯京自今上登基后便没有离开京城过。
熙宁三年开始担任执政如今在政事堂中已有四载根基早已厚植。
而王珪境遇也与其相类都是在政事堂中时日久长。
而吕惠卿虽然年资浅薄但他一直辅佐王介甫在曾布叛离之后他就是新党第二号人物如今王介甫出外新党中人当是就要以他马首是瞻。
” 秦洳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韩绛直言道:“真要论起来政事堂中的两相两参势力却相公你这位首相最是单薄。
” 这个道理韩绛当然明白要不然他何必在摇晃的马车中还找来秦洳商量依然保持着沉默听着幕僚的后续。
秦洳继续说了下去:“相公是为首相举荐之权在相公手上审官东院也脱不出相公的掌握。
不过相公若是刚刚上任便引用私人必然会惹起议论天子那里怕也会失望。
” “所以要任用谁提拔谁都要有个准数不能妄为。
”这点官场上的常识韩绛何须他人提醒只是等着秦洳将答案给他才耐下性子顺着话题说话。
“相公所言甚是。
”秦洳点着头。
秦洳他作为韩绛的耳目这些年来多在京城中居住常年写信通报。
不过他是今日一早才过了冻结的黄河见到了韩绛。
对于京城中的大事小事秦洳给韩绛写信说了不少但有些话必须要当面说才能让人放心。
“朝中职位成百上千可其中只有中书中的职位虽然品阶不高却最为关键。
尤其是中书五房检正公事这一职决不能让冯京抢过去!” “那是自然。
”韩绛点了点头。
只看中书五房检正公事这一个职位设立以来都是谁人担任就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了——吕惠卿、曾布、章惇哪一个不是王安石的心腹哪一个不是新党中的核心? 韩绛做了多少年的官早知道要想在政事堂中中书五房检正公事的职位上必须坐着自己人。
而秦洳此时话锋一变:“但即如前面所说任用私人决然不妥而相公举荐上来的人选也很难争得过冯京、王珪和吕惠卿。
” “哦……那深秀你觉得该用谁人?”韩绛饶有深意的问着。
“听闻相公是王介甫荐上来的天子任用相公当也有稳保新法的用意。
所以相公荐上去的人必须是……”秦洳说到这里话声一顿。
韩绛立刻急问道:“新党?” “不必须是王相公的戚里这样才能让吕惠卿不便反对而不得不支持相公。
同为一相一参作为首相的相公当能压倒冯京、王珪。
而且京中也有传言王介甫去任不以罪天子甚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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