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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的人生第7章 渐行渐远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苏州城的飞檐谢承业站在自家院门口看着车夫将最后一箱茶叶搬上马车。

车辕上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像是在催他启程。

廊下的梨花落了满地林婉清正蹲在石阶边用竹扫帚轻轻拢着花瓣素色的裙角沾了些湿痕却始终没抬头看他。

我走了。

谢承业的声音在雨里有些发闷。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阿楠失踪后的第几趟远门只知道马车上的货物从最初的零星几箱变成了如今堆得像小山似的绸布、茶叶和瓷器。

去年秋天添了三辆马车后他的漕运生意竟在江南闯出了些名气商户们都说谢家的货走得稳当价钱也实在连带着陆路的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

林婉清终于停下扫帚指尖捏着一片沾了水汽的花瓣轻声问:这次......去多久? 说不准谢承业拢了拢身上的青布短褂要去趟山西那边的商户订了批龙井回来时还要捎些汾酒。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她早上我去了观前街见你爱吃的糖糕铺开了门。

她接过纸包时指尖微颤油纸被雨打湿了边角里面的糖糕香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飘出来竟让她眼眶一热。

去年阿楠还在时总爱踮着脚趴在糖糕铺的柜台前看老师傅把糯米粉揉成白白胖胖的团子那时谢承业总笑着捏他的脸蛋:等阿楠长大了爹就把这铺子盘下来给你当玩意儿。

谢承业转身要上车却被她轻轻拉住衣袖。

路上......有消息吗?她的声音轻得像雨丝几乎要被风卷走。

他回头看她她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鬓角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这一年来她总是坐在窗边发呆从晨雾未散到暮色沉沉窗台上那盆去年陪着阿楠亲手栽的茉莉去年开得轰轰烈烈今年却只抽出几片蔫黄的叶子。

还没谢承业掰开她的手指将衣袖抽回来指腹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但我会找到的。

这话他说过无数次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可阿楠已经失踪一年零三个月孩子长起来像雨后的春笋当初那个穿着虎头鞋、总爱追着蝴蝶跑的小不点如今或许已经窜高了半头或许换了模样就算迎面走来他真能认出来吗? 上个月在洛阳码头他正清点要装船的丝绸眼角余光瞥见个穿灰布褂子的小男孩蹲在栈桥下玩石子。

那孩子仰头时露出的眉眼竟像极了初见婉清时的模样——一样的杏眼一样微微上翘的嘴角。

谢承业的心猛地跳起来丢下账本就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

阿楠!爹找你找得好苦......他的声音哽咽眼眶热得发烫直到孩子尖利的哭声刺入耳膜才被人狠狠一拳砸在背上。

你这人疯了不成!敢抱我儿子!一个壮汉揪住他的衣领拳头像冰雹似的落下来旁边的妇人抱着吓得直哭的孩子尖利地骂着人贩子。

谢承业被打得嘴角淌血却死死盯着那孩子的脸直到那人打累了停下来才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

他......他多大了?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发颤。

刚过四岁!壮汉还在气头上踹了他一脚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谢承业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滔滔东去的洛水直到暮色漫过码头才拖着一身伤回到客栈。

那天晚上他喝了整整一坛烧刀子酒液像火一样烧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疼。

他想家想婉清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茉莉更想阿楠软软的小手攥着他手指的触感可他不敢停下。

他总觉得马车跑得越快车轮碾过的路越远找到阿楠的希望就越多一分。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的声响。

谢承业坐在车夫旁边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院门看见林婉清还站在廊下手里攥着那个油纸包身影被雨雾衬得单薄。

他忽然想起成亲那年她也是这样站在门口送他去外地采买那时她眼里有光笑着说早去早回不像现在连一句叮嘱都没有。

马车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那抹身影时林婉清才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沾满花瓣的裙褶里。

油纸包里的糖糕还带着余温可她没有一点吃的欲望只觉得什么吃的到了嘴里都比黄连还苦。

谢承业走后的院子总是格外安静静得能听见檐角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静得能听见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回响。

她因为自己喜欢谢承业非他不嫁 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顿不守妇道还说谢家不过是个小商户根本配不上林家的门第。

她气不过当场就剪了发间的珠钗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踏回林家半步。

那时谢承业连夜赶来把她护在身后对岳父说:婉清是我的妻子往后有我护着不必劳烦岳父费心。

如今想来那时的日子虽有磕碰却像檐下的铜铃吵吵闹闹里总带着暖意。

直到阿楠不见了那铃声突然断了剩下的只有满地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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