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有青山第1908章 蛰伏的凶焰
燃烧的轰鸣声取代了震天的厮杀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噪音敲打在每一个幸存御南军将士的心头。
灼热的火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斑驳的城墙上烤得砖石发烫似乎连金属甲片都烫得难以触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那是木材、织物、粮食以及无数来不及收殓的尸骸混合燃烧后产生的可怕气味。
吸入口鼻黏在喉头令人作呕。
巨大的火焰之墙暂时阻隔了妖族的兵锋也带来了一种诡异而珍贵的喘息之机。
如果此刻选择撤退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轻装简从御南军残部有很大机会摆脱地面妖族的追击。
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那些盘旋于高空、目力锐利的羽族。
他们或许会像秃鹫一样一路骚扰撕咬但绝非无法摆脱。
然而从南风义到最底层的士卒没有任何人脑中闪过“撤退”这两个字。
他们的身后便是南昭。
那里的土地或许也因连年与诸国联军的征战而变得满目疮痍村庄荒芜十室九空。
但那里依旧是家。
有劫后余生的父老乡亲正踉跄南逃有世代传承的宗祠坟茔有记忆中河流蜿蜒、稻花飘香的田野… 那是文明最后的疆界是他们血脉所系、誓言守护的一切。
御南军御南军。
名字便刻着使命御敌于南昭之外。
只要一息尚存只要战旗未倒就绝不能让妖族铁蹄越过永安践踏那片早已伤痕累累、却依旧是家的土地。
这是融进骨血里的责任比生命更重。
于是在这地狱般的背景下城墙之上展开了一幅悲壮而忙碌的画卷。
精疲力尽的感觉如同实质一般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不少重伤的士兵几乎是战斗停止的瞬间便瘫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垛口或是尚且温热的尸体立刻陷入了昏睡。
哪怕耳边火焰咆哮哪怕身下血污粘稠。
他们的脸上混合着黑灰、血痂和干涸的泪痕胸膛剧烈起伏睡得如同死去。
但更多的人无法休息。
轻伤者咬着牙用撕扯下的布条胡乱包裹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动作因疲惫而显得僵硬麻木。
军中医官和略通包扎的老兵穿梭在人群之中他们的药物早已耗尽只能用清水甚至是收集来的雪水冲洗伤口。
然后用烧红的烙铁强行烫合巨大的撕裂伤惨叫声被淹没在火场的轰鸣中只有身体剧烈的抽搐证明着那非人的痛苦。
伙夫们抬着寥寥无几的大桶里面是熬得稀薄的、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粥混合着捣碎的、不知名的干硬肉块和最后一点盐巴。
士兵们沉默地排着队用残缺的碗、头盔甚至双手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机械地吞咽着。
不是为了滋味只是为了往枯竭的身体里填入一点点支撑下去的能量。
工兵和还有力气的士兵则在军官的低声催促下忙碌地加固着防线。
将滚木礌石重新堆积到垛口后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弩机是否还能使用。
将折断的长矛削尖甚至将阵亡同伴的兵器收集起来递给失去了武器的人。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搬运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喘息。
南风义没有坐下更没有合眼。
他如同一尊黑色的雕像矗立在城门楼最高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吞噬了整座城市的火海。
拳头死死攥着指甲早已抠破掌心的旧伤。
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砖石上很快便被高温烤干留下深褐色的印记。
他知道这火势虽猛但终有尽头。
所以这短暂的喘息这烈火带来的间隔对他和御南军而言是无比珍贵的。
每多燃烧一刻城外那些已经逃出生天的百姓就能离这座绞肉场更远一些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那些惊魂未定、缺医少药、拖家带口的难民潮太需要这一点点时间了。
而对于城墙之上这些几乎已经流干了血、耗尽了力的将士们来说这更是最后的休整机会。
他们可以抓紧这宝贵的时间吞咽一点能找到的任何食物和清水胡乱包扎一下还在渗血的伤口。
甚至… 只是靠着垛口闭上眼喘息片刻积蓄那早已枯竭的体力。
然后迎接注定到来的、最终的毁灭。
…… 永安城外广袤的戈壁被城市燃烧的巨大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
北疆妖族的大军并未远离就在火光照耀的边缘地带重新列阵。
与城墙上死寂的悲壮不同妖族阵营中弥漫的是一种压抑着的、暴躁的亢奋。
好在都是精锐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狼狈的火攻撤退阵型也并未散乱。
不过低沉的咆哮和受伤后的痛苦嘶鸣依旧不时在阵营中响起但很快就会被妖将凶狠的目光和低吼压制下去。
那些从火场中撤出的妖族情况看起来确实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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